陈良在门口说了一声：“大人，人到了。”将莫尽言让了进去，自己้就退了出去。
莫尽言推不开，只好伸出胳膊护在身前，牢牢将许哥圈起来。脖子里突然落下两滴温热的水，有个人喃喃地不断ษ叫自己的名字：“小莫，小莫……”
俞思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，问身边的陈良：“陈良，你看见了没？还有一艘船。”
俞思冕皱眉：“见到我们就跑，不是海盗便是商船，看来附近海ร岛上果然是有私船存在的。传令下去，今晚我们不回去了，就在附近的岛屿登陆，等明日继续盘查。”
俞思冕道：“已经成了。”
俞思冕黯然道：“已经殁了。”
关龙飞敬过酒，陆赛虎又来敬酒。陆赛虎便是昨晚被莫尽言所救的那个首领，是关龙飞的结义兄弟。
“说起来，我与贤弟的做法是殊途同归，你在闽江两岸伏击倭贼，我则在海ร上拦截倭贼。这些年，我们与倭贼交手不下十次，结下了不共戴天之ใ仇。庄贤弟恐怕也是与倭贼有着血海深仇的，关某不才，想邀贤弟同舟共济，一同抗倭。不知贤弟意下如何？”
莫尽言见上岸无望，知道不能徒然浪ฐ费气力，四处扫视了一下，看到不远处有一节浮木，拖着陈平生划到浮木边上，抱住浮ด木，大声道：“陈哥，咱们先不上岸了，抱紧木板，别撒手了，等浪ฐ平静一些再说。”
莫尽言趴着木头，用力地咳吐肚中的海水。海ร浪将两人一鸟抛得高低起伏，四周茫茫全是水，入口全是腥咸，不知道身处何处，到底是在江中ณ，还是已经到เ海里。他头一次觉得，在天灾面前，再强大的人类都是无能为力的，纵使自己一身本领，水性一流，此刻也渺小得莫可奈何。
庄进闭了闭眼：“尽量少让它独自出门，当心它被人当成猎物。”
“喝药吧，师父。”莫尽言将药送到庄进嘴边，“等你好了，去看许哥捕猎，可威风了。”
腥咸的海ร风从旷古之处吹来，卷起一块巨大的珠玉，哗啦一声，摔打在礁石上，碎成遍地碎玉，又迅速消失不见，与天地同寿的岩石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冲刷着，显出深深的皴裂纹，如同龟背一样沧桑。
回到家中，庄进正在院子里劈柴，看见莫尽言回来，只道他又回来看自己้了：“尽言，又旬休了？你许哥没休假吗？”
这名伍长摇头：“非也，你们都猜错了，其实是水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南竿岛上的不是倭贼了，若是他们在那处据点，定然不会缺水。”莫尽言分析道，“那会是谁在岛上呢？”
这天晚上，是莫尽言和孟长龄值守。才刚ธ刚过了端午，天气却突然变得异常闷热，到了晚上，天上风云骤变，乌云如被驱赶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拢，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着。
莫尽言现在是弓箭伍的伍长了，负责统领一只走舸的弓箭手，他没有参与大家的话题，只是冷静地盯着江面上看。最近太平静了，倭贼有三个ฐ月没来作过案，他们绝不会就此罢手的，近期一定会出现的。
庄许许久没见自家兄弟了，他这些日子一直忙，许久没去看情况，也不知道那ว些船造得怎样了，正想找个机会同兄弟说说体己้话，问问船的情况，谁知道孟长龄这家伙跑来了，心里便有些不爽：这小子怎么恁么没眼色呢。
庄许皱着眉头，觉得这姓孟的的小子怎么看怎么讨厌，让你来吃饭已经很给你面子了，你居然还抢老子的风头。
然而越是想见，越是不能见到เ。莫尽言这三个字，就这么เ成了俞思冕心口那颗永远也去不掉的朱砂痣，终身都会留在那ว里，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。
莫尽言郁郁寡欢地回到เ长乐，此时离过年尚有月余时间。他得了机会上楼船操练，那楼ä船大则大矣，但是陈旧之ใ极，形制连爹爹做的船模都不如，是最旧ງ式的楼船，而且极为笨重，不知是哪年哪代传下来的。整日停靠在海ร湾中ณ，不知还能否航行得起来，靠这样的船去御敌，想也是不大可能ม的。
钟勇笑道：“你兄弟相当不错啊，这么短的时间内，便已经掌握了射箭的要领，假以时日，必定无出我右。”
钟勇也不计较，摸着下巴道：“唔，这有可能，但不是现在。”
庄许正在替他找衣服，转过身来斜睨了他一眼：“我没别的事要忙，你只管洗你的。”
庄许放下衣裳：“你身上有的我哪处没有？”
第二日是个大晴天，天蓝云白，风清气爽，空气中ณ弥漫着馨淡的菊香。三百名新兵集齐在操练场上，等待千户大人前来检阅训话。
莫尽言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，是因为钟勇那一口地道的北地口音，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和眷恋，那口音，分明与俞思冕的一模一样。他甚至有种冲动，想去问一问钟勇，是否认识俞思冕，当然这只是一种冲动，钟็勇明显是不可能认识俞思冕的。
莫尽言点点头：“咱们户所每月都要派将士轮流去江海ร巡防，以免倭贼侵扰百姓。等我们结束操练期，这任务也免不了要分派到เ我们头上。”
长途负重操练完毕，大家都累得去了半条命，莫尽言因为额外帮孟长龄背负了十斤细沙，这一次并没有拿到头名，但好在孟长龄竟也不是最后一个ฐ，他们这一伍，竟躲过了洒扫的命运。
莫尽言是个ฐ悟性极高的人，接受能力远远超出庄进的预料。但是庄进也并不打算一口气将所有的本领ๆ都教给他，每天只教给他三式。武术的威力不在于招式的多样性，而在于招式的熟练性和力量，莫尽言是学得很快，但是需要更多的练习和实际对抗。
有一次庄许从军营回来，看见莫尽言在院子里练习白鹤拳，这拳法是他从小就熟悉的，每一个ฐ踢腿出拳的动作都极为熟ງ悉。他站在门口看莫尽言练了一遍，那ว拳法看起来很熟ງ悉，但是似乎和自己้学的又有些不太一样，好像招式更简练些，他想张嘴对莫尽言说：你练错了。但是自己的手跟着比划了一下，发现照莫尽言这个ฐ法子，动作虽然简省了，但是出拳的速度更快，力道更强，实在是对敌的良方。
庄许愣了一下：“那ว个作为凶器，留在县衙了。”
庄许有些理解莫尽言的想法，但是他摇摇头：“还是不要了吧，已经断了，也不吉利。”
他只得放下船桨，从柴堆里抽出一根结实趁手的木棒，深吸了一口气，转身往村子走去。他猫着腰，悄悄地从村尾潜进了村子，一眼就看到自家的房子着了火，茅草盖的
莫尽言不是第一次走古田溪，他熟悉这条河溪的所有河滩和转弯，知道何处水浅，何处水深，何处水缓何处水急，何处有礁石需要避开，一会儿要上的横滩是整条古田溪最难走的滩，过了这一段，接下来的路就顺ิ利了。出了水潭，河道逐渐收窄，视野中船只也多了起来，大大小小的货船、客船总共有四五条，船只都停泊在一处不走了。
莫尽言看了一下河水，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谷壳，说：“上面有船只下来，这些
莫尽言突然抓住俞思冕的胳ฑ膊，鼓起勇气说：“俞大哥，你能不能——能ม不能教教我？”
莫尽言听他半天不理会自己，知道是自己造次了，他掀开被子，准备下床去。俞思冕一把拉住他：“你这是要去哪？”
莫尽言年龄小，但身体却很结实，白天划船是很辛苦，却是睡一觉就恢复过来了。现在接近入冬，按说吃鳖也算是很合适的季节，一般来说不会上火，可是小伙子年轻，火力壮，吃过半只鳖之后，上火了。
闽人尚武，莫尽言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ณ飞檐走壁的高人，但是知道不少人都会一点拳脚功夫，而俞思冕的身手看不出到底有多厉害，但肯定比他所知的那些人高去不少。莫尽言有几次想问：“你身手这么เ好，上次怎么เ会受伤呢？”
“听着怪有意思的，下次让我也试试吧。”俞思冕觉得这靠水吃水的人真是有太多乐่趣了，只要是在水里，就难不住他们。
俞思冕坐下来，看着简易的饭桌上摆放着两个ฐ酱黑色的瓦缸，一个ฐ里面是刚出锅的鱼，另一个是清炒白萝卜。这萝卜还是昨天下午路过一片菜地，莫尽言见主人家正好在菜地浇水，跟人买的，两个ฐ铜钱买了五六根白生生水灵灵的大萝卜。俞思冕见到萝卜欢喜得很，不顾莫尽言的反对，非要啃上半根不可。结果辣得他眼泪差ๆ点没呛出来，他一边吐舌头一边说：“怎么如此辣？我先前吃过水萝卜，都是脆甜脆ะ甜的。”
莫尽言还想说什么，油灯烧到尽头，一下子灭了，地窖里一片漆黑。俞思冕一伸手，抓住了莫尽言的手：“走吧，我们一起出去看看。”
俞思冕又轻声说了一句：“走啊。”
回到家，发现聂芸正在自己家里帮着晾晒衣裳，莫尽言看了一圈，不见俞思冕的身影。他站住了：“芸姐姐，你来了啊？”